chapter 19

酷拉皮卡覺得有什麽溫熱的液體從眼眶中隨重力順著臉頰下淌。他下意識一抹，發現是自己的淚水。

亞麻色頭發的男人此時站在他的身後，發覺酷拉皮卡看到畫作後便陷入了沈默。他不由自主前傾身子，看向桌子上被撕掉包裝的畫。

畫上畫著一個漂亮的貴婦。

女人穿著蓬松的鯨骨裙，金色的卷發得體的系於腦後，垂下的發梢散落於兩肩。女人微微側著身子，她白皙的雙臂向前靠攏，兩手交於腹部。但最引人註目的是女人的眼睛。這雙棕紅色的眸子此時正溫柔的望著觀者，上揚的嘴唇微微張開，似乎想要說什麽話，又似乎想要將心中的無限愛意全部傳達給眼前的男子。這幅畫像的執筆者似乎對這位貴族女人的美極為了解，更是透過這盈滿波光的眼睛將女人無法言喻的美麗傳達的淋漓盡致。

沒想到庫洛洛醫生給酷拉皮卡的這幅畫作居然是這樣的。流露出些許驚訝後，奧斯卡將視線轉移到酷拉皮卡的身上，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竟已流下了眼淚。

金發男子茫然的盯著附於指尖的淚滴，他轉而將視線移向醫生，發現對方也在呆呆地看著自己，一言不發。片刻，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，將眼角的淚水拂去，繼續看向面前美麗的貴婦。

在指尖即將觸碰到畫中貴婦的臉頰時，酷拉皮卡停頓住了。他俯下身子，屏住呼吸，仔細的觀察著每一個細節。筆觸所及之處皆給人柔美圓潤的視覺效果，可以看出這位作者的功底很好。同時，貴婦這雙幾乎要覆活的眼睛告訴自己作者深愛著畫中之人。

他不認識畫中的女人。但與之矛盾的是，內心有一個聲音迫切的告訴自己，他不僅認識她，他們之間還有著任何利器都無法割斷的最真實的聯系。

他心裏清楚，方才的眼淚是毫無征兆流落的，方才一瞬之間湧出的感情如同身處無比熟悉的夢境一般，不，甚至比那還要激烈。

酷拉皮卡閉上眼睛，再次回憶著這段日子內的每一個夢，回憶著楓林和莊園。他還聯想到了那個曾與另一個“酷拉皮卡”交談的艾文莉。

...沒有。

……沒有。

沒有任何關於她的記憶。

可是，他又沒有根據的堅信，她一定是自己重要的人。

可是，她是誰呢？

如針刺般的痛感再次襲來，卻不如從前一般減退，反而愈演愈烈。

奧斯卡湊近身子，見到酷拉皮卡雙手死死握緊桌子邊緣。對方的臉色蒼白，冷汗正順著額頭下滑。他急忙呼喚對方的名字。

數不盡的場景在男子的腦海中呼嘯而過，有夢境的，還有他現今的生活。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匆匆掠過。酷拉皮卡完全沒有聽見身旁醫生的喊聲。在無聲的黑暗中，他只隱約覺得快了，自己想要的答案馬上就會出現了。

倏然之間，一張面孔在自己的眼前定格。

是自己早已逝去的母親。

她沒有貴婦的金發，長的也並不相像，但畫中的女人的眼神和憐愛的凝望自己的母親的一模一樣。

“…母親。”

他睜開眼睛，顫抖的開口。但剛瞥見貴婦的額頭，視線便徹底墮入了黑暗。

奧斯卡驚恐的看到酷拉皮卡在許久的沈默後，突然哆嗦的喚了聲母親後，身子便向後仰去。他及時抱住了即將倒地的男子。

大腦還未向自己傳遞接下來的指令，奧斯卡便聽到身後的門被用力推開的聲響。他看見離去不久的庫洛洛醫生又出現在面前。男人平日冷漠的臉上此時竟顯露出了焦急的神情。他接過自己手臂間的酷拉皮卡，小心的抱起，放入一旁的長椅上。

過程中對方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。奧斯卡楞在原地，看著庫洛洛輕輕的拍著長椅上的人的臉頰，伸出手檢查著他的眼皮，又將耳朵貼近對方的胸口，一直到失去意識的對方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，才深深的舒了一口氣。

“…對不起。”

奧斯卡瞪著眼睛。

如果沒有聽錯的話，剛剛那聲低沈的道歉是從庫洛洛的嗓子發出的。

雖然不知道原因，但他明白，庫洛洛是在向酷拉皮卡道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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